煤电热议：困难的煤电一体化进程

    最近大同煤业接手漳泽电力，据说这是五大电力集团将旗下深陷亏损的火电上市公司控股权出让的第一例。近几年“市场煤”和“计划电”矛盾日益激化，发电企业大幅度亏损，成为导致电力短缺的一个主要因素。为了保证电力供给和电力行业持续发展，政府目前积极推进煤电一体化进程。国家能源局近期重申“煤电联营”将被作为长期政策坚持下去，为鼓励煤电联营发展，在项目审核批准方面会有特殊待遇，可见政府的煤电一体化的态度和决心。然而，煤电一体化进程中，煤企和电企将面临什么样的困难？

    煤电一体化进程中，目前煤企比较强势。从产业链上下游的关系来说，煤企是资源上游行业，资源市场通常是卖方市场，煤炭的不可再生性导致的稀缺，使煤炭有相对的市场优势。其次，煤炭的可储性和电力的瞬间平衡，使得煤企拥有博弈的时间优势。再者，目前煤企利润丰厚而电企亏损严重，使得煤企在一体化过程中更具有兼并电企的资金实力。在政府鼓励的一体化进程中，煤企的选择空间很大，不仅可以新建火电厂，购买电厂，还可以对电厂进行参股、持股控制。如果煤炭价格持续上涨，煤企将有更强大的实力对电企进行兼并。但是，煤企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困扰。

    其一，煤炭价格不断上涨，煤炭不愁销路，盈利状况好。一体化后的企业是否会发生由于电力部门亏损而导致企业整体盈利水平下降？因此，煤电一体化对煤炭企业除了做大规模，或者能买到便宜电厂，其他的吸引力应该不是很大，相对而言，煤企对煤电一体化的动力比较小。

    其二，国际上比较理想的煤电一体化常常是坑口建电厂，把电卖给电网。但是，我国目前这样做有一定困难。出于火电厂布局的考虑，发改委对上规模的火电项目有着严格的审批程序，审批不易，即使审批通过，在电厂的并网发电方面仍可能受到各种阻碍，电厂难以顺利发电。这样，煤企的注意力就放在并购现有的电厂，不一定是建坑口电厂。

    其三，我国地理资源分布不平衡，主要的产煤地区普遍缺水，如山西、陕西等地，因此在这些煤炭富庶、水资源紧缺的地区建设坑口电厂，会面临比较复杂的水资源和环境方面的问题，也可能加大煤炭企业建火电厂的难度。

    电企显然具有充分的一体化意愿和动力。煤炭价格上涨和电价受控的现实，使得电企亏损严重，并急于获得稳定的低价高质煤，以保持电煤供应的及时和充足。事实上，从2004年开始，电企就开始比较积极地进入煤炭行业。五大电力集团通过入股、控股或并购煤矿为自身寻找煤炭来源。据说，华能集团2010年煤炭产量超过6000万吨；华电集团通过控参股2013年煤炭产能可能超过1亿吨；中电投集团2010年的煤炭产量将达到7000万吨；大唐集团2007年就开始地质储量约211亿吨的12个煤炭项目的前期工作。不仅如此，电企还积极进入煤化工、煤冶金等行业，全面进入煤炭产业链。但是，电企的一体化进程比较困难，而且随着煤炭价格上涨越来越困难。煤企的优势基本上是电企的弱势。可以列出几个主要原因。

    第一，煤炭企业赚钱，所以强势，电厂亏钱，所以弱势，让一个弱势企业去兼并一个强势企业，难度可想而知。不论用控股、参股还是哪条途径收购煤炭企业都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但是近些年电企亏损日益严重，收购煤企所需要的大量资金无疑将对本就紧张的财务状况造成很大压力。在短期内，财务成本加大，自身没有盈利能力，收购煤企对电企来说，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第二，在煤炭需求依然强劲，煤价不断上涨的情况下，煤炭市场前景看好，地方政府并不情愿出售煤矿，可能设置各种障碍性的准入条款。例如，煤炭资源整合中，电力通常没有资格参与资源整合，使得电力进入煤炭的计划难以实现。例如内蒙等地区设置了各种门槛、条款，阻碍电企进入煤炭行业。

    第三，尽管电企加大了开发煤炭资源的力度，但国内优质的煤炭资源已基本被瓜分完毕，今后电企能比较容易进入的可能是褐煤、贫煤这种发热量低的煤炭资源，开发国外煤炭资源更加困难。另外，国土资源部对煤炭探矿权申请设限，电企获得煤炭资源开采的难度很大。

    政府鼓励煤电一体化的目的很重要。如果政府的目的是为了可以不用提电价，通过一体化内部来消化煤价上涨的影响，保障电力供应，则需要考虑一个重要的隐忧。如果煤价持续上涨，电厂有动力卖煤炭，而不是把煤炭用来发电。由于政府不能确定“电厂不销售自己的煤炭”，电厂可能选择卖煤炭不发电，那么鼓励煤电一体化来解决在“发电不赚钱，卖煤赚钱”情景下保障电力供应的初衷，将受到挑战。

    推动一体化，政府显然需要考虑会不会对社会效率产生负面影响。煤炭进入电力或电力进入煤炭，显然都会影响行业本身的效率。电企缺乏煤炭勘探、开采、经营管理经验。煤炭勘探、开发是专业技术性的工作，如果电企缺乏煤炭人才和管理经验，可能造成电企在对煤企实施并购的过程中，对煤炭资源价值评估出现偏差，对煤矿项目的监管不够有效等情况。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国煤炭行业机械化水平不高，井下作业人员较多，煤矿安全问题尤为重要，对于不具备专业管理和技术优势的电企来说，如若谨防安全事故的发生而必须提高安全生产的投入，成本必然上升。同样的，煤企也缺乏电力人才和管理经验，电力是资金技术密集行业，煤企进入电力是从低端进入高端产业，缺少技术管理优势。对双方来说，都存在专业、技术、管理的问题。

    大同煤业接手漳泽电力是展示煤企实力的开始，我们将会看到更多这样的案例。当然，目前的电价机制下，电企在一体化中也并非毫无优势可言。电力是支撑其他行业发展和满足公众基本生活需要的基础行业，政府需要保障电企有效、健康、可持续发展。

    由于电价的扭曲，煤电一体化很难是一个市场化过程，无论如何，政府都无法置身事外。但是，行政干预下煤电一体化可能加大市场扭曲，加大可持续成本。政府鼓励煤电一体化，应该尽量避免使一体化成为不想涨电价的权宜之计。需要尽快理顺煤电价格矛盾，使煤电一体化成为有效率可持续的市场行为。如果不解决煤电价格矛盾，一体化很可能只是为了回避矛盾，不仅不能解决矛盾，还可能走进另一个矛盾。(林伯强 作者系新华都商学院副院长)